-昊粤-意图言中事隐.1/1
-Summary-
查言中事隐.汉语词典上这样说.指言语虽然委曲却中正不偏.论事虽然放纵却隐藏着精深的道理.
-Warning-
-ooc狂魔.
-勿上升真人.
-求太太们发粮不然我就只能吃自己产出的莫名其妙土.
-写之前/我爱这个梗/.
-写之后/我恨我自己/.
-1/1-意图言中事隐.
00.
——月明哥,我想娶你。
01.
刘皓然家特背。
说起来他家地主老爷也摸过不少白净的小手,进步女学生也在家里藏着一个。可七老八十,他就独独养下了刘皓然这么一个儿子。
怎么着,宠着不是吗。
三岁扎小辫儿,五岁从高凳子上跌下来磕了牙,七岁套裙子,九岁被小狗儿咬了一口,十二岁给人家后桌的小男孩拿虫子吓得一愣一愣的。
刘皓然就这么一可爱孩子,家里人以为他总要可爱下去。
刘皓然自个儿也这么想,所以被老爷嘱咐做事的时候,他总要故作乖巧地眨巴一下眼睛。
——这什么呀,怎么办。
从小被家里一群姐姐妹妹捧着长大,他深谙腻歪的门道,不嗲,却又无辜地流露出娇气。
谁也受不了,只能惯着。
况且想惯他的人海了去了。
十四岁情窦初开谈了个女朋友被棒打鸳鸯,隔天哭着找人告状,十五岁被姑娘卯足了劲儿亲,却脸都不带红了,等到十七八岁学会跳舞了,姑娘小姐们都把旗袍开叉到大腿根儿,硬是往他身上贴,他应对自如。
刘皓然滑溜溜的。
他会在夜色抹黑的时候混进灯红酒绿,把花瓣儿从姑娘头上抚下来,圆润的粉色指甲盖儿在特意打过香波的头发里轻沾一下,手指头尖儿怜悯地凹陷一下,捎走一段光泽。
他温柔地摇摆他的食指,眼角含着一点儿酒和烟草的香气,嘴恰到好处地抿起,旋出小小的梨涡,蜜糖色的灯光被吸进去。
这样不行的喔,小姐。
他不是那个可爱孩子了,没道理,也没错。
也是,他理应是小油头,金丝眼镜框,袖扣沾口红,领带乱打,喝洋酒放冰块儿,皮鞋锃亮,整天在球杆儿头头上蹭白块儿的年轻人。
02.
刘皓然新交了个女朋友。
姑娘姓唐,散发,梳个齐刘海儿,白围巾,学生服,黑裙子遮住膝盖,正好的年纪,正好的苹果肌饱满有光泽,正好的普通长相。
天知道他怎么钓到进步女学生。
爱情很容易开始,这话很对,也是屁话,对于这群小孩儿来说。
酒,烟,巧克力,花,好看的脸。
五样凑齐,身边的姑娘能一年都不重样。
有一天刘皓然骑着自行车,姑娘从他身边走过去。
逆光,她正嚼着什么,脸颊鼓鼓的。
像兔子尾巴在心尖儿挠了一下。
喂——同学。刘皓然招呼她。
姑娘没理。
同学,你书掉了。他又说,蹬了一脚他的自行车。
姑娘抬起下巴扬了一下,好看的优雅的脖颈和锁骨连着,曲线柔和,严丝合缝放在空气里,大概是洋人艺术家看见了要惊叹的美了。
刘皓然不懂什么高级艺术,他不懂那些似是非是的画儿,女人过于美化过的桃色曲线也看不进去,他从来都是直接砸钱。
钱,钱,钱。
多简单啊。
烦人——不明所以,不明所以嘛。她什么意思嘛。刘皓然这么和二姐抱怨。
二姐哧哧笑。
隔天一束花。
第三天巧克力。
第四天情书。
第五天就坐一辆小车回家了。
03.
刘皓然有个朋友叫潘月明。
其实说朋友都太亲近,不过就是个一起玩儿了几天的邻居。
他比潘月明小几岁,他还傻不拉几被姐姐们套裙子的时候,潘月明就学会一板一眼地描字帖了。在书桌前一站一下午,小腰板儿挺的得倍儿直。
刘皓然特崇拜他。
他每个下午都扒着窗沿儿看潘月明练字,夏天,有时候会晒伤了皮肤,粉红色的伤痕一大片,汗流过去,滋啦滋啦乱疼。
可一面疼着,一面又有什么东西隐秘缓慢地长出来,刺穿了沉闷的空气,干燥地从心里直起一棵,没有风自个儿晃悠。
这是谁也不能说的秘密。
潘月明练字特认真。
他练字,有时候是用毛笔,竹杆儿,一节一节的。大多时候是钢笔,那钢笔特别好看,黑色的,还刻着他看不懂的洋文,闪着金光。
他握着笔的时候,指节泛白,可指尖却充血发胀,亲密无间地亲吻着笔身,每到字拐弯处,他的手腕都要轻微地一抖,有块特别突出的骨头把白而脆弱的皮肤高高撑起,似乎要看见透明的血管,很快又泄了气。
他的侧面轮廓清晰,线条流畅,软得一塌糊涂,化成一滩水,每次呼吸时胸口起伏,颈部像百灵鸟,或是夜莺,波浪在海里荡漾了一下,巧克力在嘴里化开半块儿,扯起粘腻的水声。
他总是咬着嘴唇的,仿佛在尝一颗嘬不完的糖,到最后唇瓣儿总是柔软湿润,想都不用想一定香甜,甜味会顺着窗帘钻进刘昊然鼻子里,然后一路上头,在颅内缠缠绵绵卿卿。
刘皓然无数次幻想自己是那根笔,或者是那张纸,是墨汁,是字帖,是他鼻梁上的汗滴,哪怕是房间角落的绿萝呢。
痴心妄想,想流进他的纹理。
有时刘皓然溜进潘月明的书房,虔诚的念头冲晕着头脑,他会萌生亲吻的欲望。
可他没敢,那太超过了。
大多时候,他走到潘月明背后,踮着脚让发梢在后颈蹭了一下。
先生小姐们互相喜欢就这么做。他想起来年轻漂亮的小妈这么说。
04.
月明哥!刘皓然揪着一小片叶子尖儿,习惯性地夸耀自己的可爱。
别想。潘月明翻翻眼睛给他一个脑崩。
陈年旧事了,那都是。
现在的境况是,刘皓然搂着小姑娘的腰,满脸堆笑坐在潘月明对面儿。
不够再点。刘皓然很阔气。
小屁孩儿。
潘月明憋着笑,眼角弯弯,睫毛弯弯,发梢弯弯,唇瓣弯弯。憋不住了,就摇晃酒杯,手指附着着杯座,无力又紧致地攀着。
透过酒杯能看到刘皓然放大的脸,凹凸不平的,更好笑了。
巧妙地露出一排白牙,甜蜜在面颊点了两下,眼角就飞出一抹浅红。
这样的笑,作为什么身份都不会觉得冒犯,可作为什么身份都会觉得可爱。
刘皓然总以为,撒娇时候笑是大忌,容易装嗲俗气。
见着高手了。
好嘞。潘月明说。
好吧。刘皓然想。
吃完饭,送姑娘回家,又是鼻尖蹭鼻尖儿,腻腻歪歪,爱你说过一百遍不嫌多。
潘月明在一边儿站着,把手套抽下来,动作缓慢,丝绸内衬滑过手心,指尖,然后抽离。
他半垂着眼帘,盯着地面上不远处的鹅卵石排水口,细流悄无声息断了尾巴。
刘皓然砸吧嘴。
——怎么品都觉着他正往自己身上乱撩,燥得直冒烟。
和人家姑娘挺不错的?潘月明挑着尾音。
挺喜欢的。潘月明回答。
别,我可听说了——故意拖沓。
这次是真的...挺喜欢吧。过分迟疑。
多喜欢?潘月明问。
特...喜欢。刘皓然挠挠脑袋,偏着眼睛直看潘月明。
瞧瞧你小子这些年干了什么好事儿。潘月明拽着线头笑看回去,世界上所有烟花都在他眼睛里炸开,往出冒。
没有,没有。月明哥你别醋,到最后还是要娶你的。刘皓然的玩笑暧昧超过。
好好待人家呀。隔了一会儿,潘月明往刘皓然脑袋上呼了一下。
他们走路回家,天不黑,路不远,可他们绕了一个来钟头才到。
那走了,明儿见。潘月明头都没回,深色风衣毫不留情地扇给刘皓然一阵风。
再...不...好好...刘皓然犯结巴。
回家,洗澡,点烟。
香烟烧呀烧,燎了指尖,起了个泡。
——完了。
刘皓然烫得一激灵,烟也扔了。
大事不妙。
05.
刘皓然离家去上学的前一天,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着置办物件,就多出他一个闲人。
总不能跟着缝被子纳衣服吧,他被撵出家门,到处闲逛。
他就去了潘月明家。
走,带你去个好地方。潘月明说。
然后他们西绕东绕,在小山后面找到了一面湖,两个人手牵在一起久了,黏兮兮。
傍晚,湖水平静,彩虹沉进湖底,湖面流光溢彩贴星。
好看吧。娇纵的尾音恰如其分一点儿不腻。
嗯,可好看。刘皓然盯着湖面看了好久,遵从了他内心的冲动。
他凑到潘月明旁边,他脸上有闪着光的小绒毛。
柔软的,鲜嫩的,甜美的,娇纵的。
哧溜,吸了一口水蜜桃。
真...。
刘皓然不会骂脏话,但他已经骂了千千万万遍。
04.
潘月明家的大院就在刘家宅子的旁边。
他家里父母都是教师,加上人本来就聪明,脑子好使,学得好,从小就当着院子里的孩子头儿,大人也爱得不行。
怎么说呢,大伙儿对他,心悦诚服。
大人对孩子说,你要是有月明一半儿乖我死都行。
孩子对孩子说,你要是有月明哥一半儿厉害我都服你。
刘家老爷看着潘家小伙儿喜欢的紧,硬说和自己年轻时候一个样子。
拿着人家和自己软不拉几的小儿子一比,刘老爷又开始恨铁不成钢。
哎哟你看看人家这个——
啊吆你看看人家那个——
于是,三天两头地请了潘月明来家里。
吃饭,喝茶,练字。刘老爷满脸褶子里都是疼惜,就差按着人家肩膀让叫爹了。
不过倒也没错,情理之中。
那时候潘月明十几岁,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,绷紧背脊像棵挺拔的小白杨,鲜亮地招摇。加上他礼数周全,相貌不差,说话讨喜,刘家自然而然待他好。
皓然,学着点儿。这是二姐。
皓然呀看看人家呀。这是小妈。
比起皓然哥哥,更喜欢月明哥哥。这是三妹。
行行行。
好好好。
是是是。
对对对。
刘皓然胡乱应答,头跟拨浪鼓似的巴拉巴拉。
白眼儿狼。
说是这样,但家里这么也算是多了一个成员,怎么有不好奇的?
刘小少爷从小跟姑娘们一块长大,本来就少有同性玩伴,到了学堂又遭人诟病排挤,正反反正日子过得不怎么痛快,估摸着也不会再怎么烂了。
成吧。
老天给这么个台阶儿了,还能不下?大不了给他个面子嘛。
于是在潘月明的十四岁生日那天,他正式认识了刘皓然,那个在一众大人小孩儿面前拽着个草环儿就给他跪下的小破孩儿。
啼笑皆非的闹剧。
月明哥,我想娶你。晚饭后,小破孩儿咬着他的耳朵边儿腻歪。
潘月明皱着眉头摆手,躲开了。
03.
潘月明是什么妖精啊?
潘月明是什么妖精啊,刘皓然的小九九他一眼就能看穿。
小孩儿嘛,哭着要奶吃嘛。
陪他玩儿咯。
于是,看见小孩儿在窗沿儿趴着,故意挪开视线,干燥的嘴角抿着假矜持姿态,垂眼角装出真温顺无辜,额前刘海儿软趴趴贴着黑色一团。
于是,去酒吧门口接喝得醉醺醺的小孩儿,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人怀里蹭一下,软弱地踉跄,然后是沾着酒气的贴面礼。
于是,在小孩儿说了他的钢笔好看以后,手指一弹把笔盖旋紧,修剪过度生长缓慢的指甲在桌子上啷当敲响几下,把钢笔朝人扔过去还不忘眨下眼睛。
是谁说养尊处优是撒娇的本钱的?潘月明用不着也不屑于那些个。
他天赋异禀,技能满格。
可玩儿着玩儿着,潘月明就长大了,去了学堂,磨砺沉淀,性子慢慢地沉静了。
再然后,没写完几封信,刘皓然就长大了,他也要去城里的学堂了。
刘皓然临行那天,潘月明没送他。
外面的人说,月明,你皓然弟弟要走了。
不学成就别回来。潘月明头都不抬,抿抿嘴唇,设意忽略,轻描淡写。
02.
人活着,该爬就爬,改跑就跑,该躲就躲。
后来故事就不好听了。
01.
革命爆发了。
刘皓然家里是走资派,成分也不好,被戳着脊梁骨指着鼻子骂。
他那叫一个机灵,和家里决裂,跑去找了个农村人家混了两年,留下一条命。
有屁用。
再回城里,勉勉强强找了份公职,经人介绍草草结了婚。
对象儿倒好看,垂眼角,小嘴巴,标致美人样,可呆板的美少了点儿灵气。
两年以后,生了孩子,是个姑娘。
产房门口,刘皓然抱着孩子就哭了,哇哇的,丢人现眼,实在不够好看。
这是他的孩子啊。
三十好几了,他又闻到奶味儿了。
这时候他说不出什么金句,只顾着擦鼻涕,念书时候的破情怀早他/娘/的全败坏了。
孩子天生瓣儿嘴,夫妻俩给起了个小名叫小兔子。
有了孩子,日子越发困难了。
晚上,老婆孩子都睡了以后,刘皓然总还是醒着的。他穿一件白色老头衫,点着廉价香烟,跑到阳台上发疯地思念过去,看见楼下有小情侣亲热,不顾颜面地大叫起哄,管他谁看见自己的狼狈样子呢,他只看捉奸的好戏。
偶尔,他思念初恋,思念兔子尾巴的颤动,思念湖水,思念姐姐,思念小妈,思念毛笔,思念绿萝。
更多的时候,他思念贵烟,思念洋酒,思念舞厅,思念旗袍,思念钞票。
就是不思念潘月明。
思念完,他就躺回吱呀作响的木床上,搂住女人的腰肢。
这是他的家啊。
潘月明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得劲,游过街,具体不清楚。
刘皓然依稀记得他是玩儿笔杆子的,那也就是说,不会好过。
去/他/妈/的混账。
反正革命自当轰轰烈烈。
刘皓然和潘月明再相见,谁也没想到,谁也不想。
九月十八日,刘家小兔子的生日,刘皓然换了班提前走去买糖。
花花绿绿,流光溢彩。
忽然被人拍了肩膀。
回头。
凝固。
刘皓然什么都不烦,就恨自己,恨自己的难看和落魄。
最近怎么样?潘月明眯着眼睛躲在金丝框后面。
不怎么...你挺好?刘皓然抓了一把糖,攥得紧紧的。
同志!柜台后面的小姑娘直愣愣盯着两个男人。
两个人都偏开了头。
叙叙?
成啊。
放了糖,看着啤酒。
同志请给我——
还是那面湖。
湖没变啊,一点没变啊,阳光照下来,反射流光溢彩。
潘月明站在湖边,低头从破风衣的口袋里掏出来了点儿什么。
什么东西?刘皓然忍着不敢上前,他离潘月明只有一步之遥。
其实也就半步。
啊,没有。潘月明把眼镜框折好放进衣兜,炫耀地展示手里的钢笔,黑亮的笔身上面有烫金的洋文。
也没什么好送的...他说,给孩子的小心意吧。
这怎么好意思...刘皓然垂着头。
潘月明手指一转,笔帽旋紧,扬起手臂,把笔扔过去。
可那笔偏离太远了。
当心漏墨!刘皓然叫了一声,回身去捡。
再回过头,水面摇曳着一尾水花,流光溢彩,很快又平静了。
刘皓然愣了一会儿,眼睛发胀却哭不出来。
他把那根笔塞进口袋,又蹲在地上从土里抠起散落的糖果。
00.
——等你学成了回来,再谈不迟。
感谢看到这里的你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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